2013-02-14

寧可一思進 Moving Forward

生日感言:
寧可一思進,莫在一思停
只有眼前路,沒有身後身

見自己,見天地,見眾生

2013-02-07

無窮的現時:創世紀 Nunc Stans: First Age


VII. 創世紀

    存在了億萬年,是否為了這剎那的璀燦?艷麗、奪目、變幻的紅黃橙白,彷彿一下子把積聚了幾百億年的能量在這幾分鐘內燃燒殆盡,把她的精華盡現眼前。是她不甘心,還是抱著就算死,也要死得美麗,死得轟轟烈烈的心態。
    一顆星星的滅亡,卻是無數星星的誕生。
    對,她爆炸了一顆“超新星”爆炸了。從絢麗到平淡,也許成為瀰漫在宇宙的艷麗的星雲,也許成為深遽神秘的黑洞,也許幾百億萬年後,又是另一宇宙。


2013-02-06

無窮的現時:超世紀 Nunc Stans: Super Age

VI. 超世紀

    你深呼吸,吐了一口氣。你嘗試打開眼睛。這動作看似容易,卻又異常困難。從前這動作好像理所當然,睡醒了便張開眼睛,沒有甚麼好希奇的。但你又意識到自己好像從沒張開眼睛,真‧是‧陌‧生。
    你很清楚自己是躺著。是仰臥著。你再深呼吸,心裡默唸一、二、三,你終於張開眼睛。你看到上面是一片柔和亮白的燈光。你環顧四周,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。你嘗試動身坐起來。啊!你好像睡得太久了,起來時身體硬硬的,非常不自然,也很困難。當你的頭才剛剛抬起,上面“颯”的一聲,玻璃罩立時升起,你才發覺自己困在一個玻璃箱內。旁邊有很多奇怪的管子,連接著四周不停閃著顏色燈的機器。
    你坐直身子。發覺身體也插滿了管子。實在教你渾身不舒服。你想掙脫管子和玻璃箱的束縛。你把管子逐一逐一拔出來,好不容易才拔去那些五顏六色的管子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我為其麼會弄成這樣子?
    你嘗試整理頭緒。思前想後,試圖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。突然,你停住了。因為你發覺,你從來不曉得自己是誰。你好像是個大義滅親的魔法師,又像是一個受命運詛咒、四面楚歌的老婆婆,一下子又是一個活潑積極的科學狂少女,忽然又變了一個不迷信科學的青年人。你實在搞不懂自己、我是誰?我究竟是誰?
    你好像甚麼都是,又像甚麼都不是。
    你下意識摸一摸自己的臉。四下沒有鏡子,除了閃耀著不同顏色燈的機器外,就甚麼都沒有。
    突然,一把溫柔的聲音響起:「歡迎回來。你終於醒了。」
    你大喊:「你是誰?你在哪裡?我是誰?我又在哪裡?」
    那把柔和的聲音說:「我是這艘太空船的主電腦。我受創造我的科學家所託,把一批人類從快要滅亡的母星球帶走,尋找新家園。這艘太空船是由“念”所推動,“念”者是過往無數人的意念,你是由念而生,由念所養育。」
    你還是不大明白,還是摸不著頭腦。你說:「究竟我是誰?」
    「你是所有人。你有記憶,也沒有記憶。今後你會繼續積聚念。」
    真玄妙。突然你面前出現了一個螢幕。好美。面前是深遽的宇宙,無數的星星。你顯然身處在宇宙的星海之內。(是嗎?是真的嗎?)
    你走出箱子,走向寬大的螢幕,你摸一摸面前的螢幕,再望向窗外的星海。
漸漸,一個海藍色的球體從左邊,從藍色一小點,演變為一個小乒乓球,再漸漸變為一個橙那麼大。
    漸漸球體差不多佔滿整個螢幕,你看到上面有綠色的大陸,球體上面有飄盪不定的白色氣體。大陸在白色氣旋下,若隱若現。像是一個想跟你結織,又保持矜持、含羞答答的小姑娘。好美麗!你真想把她抱在懷中。
    這時候主電腦說:「這星球跟母星球差不多一模一樣。你可以在這兒降落,開展新生活。」
    螢幕面前這個美麗的星球似曾相識,你越來越接近這星球了。

2013-02-05

無窮的現時:新世紀 Nunc Stans: Neo Age

V. 新世紀   

    使徒來襲,全城大停電一晚。
    你和我有幸在這小山坡偷閒小聚。
    「你還不回去當值,不然世界末日。」
    「你呢?你還不是開小差。」
    環顧山坡下的大都市,現在真是一個奇景。夜夜笙歌、五光十色、璀燦耀眼的城市,現在卻是烏黑一片,活像一個死城。
    「很靜啊!像是死城一樣。」我納悶。
    「看!」你抬頭,指向天空。繁星點點,上面才是閃爍耀眼的寶石。
    「你看,看不看到那一點,那是牛郎星,側面有兩顆小星,是他的擔挑,擔挑載著牛郎的兒女。對面的一顆是織女」你滔滔不絕,殺那間像變了小孩子在數著自己的寶物。
    「我一直都不曉得天空是如斯美麗。」
    你抬頭累了,索性躺在草地上數星星。
    「不,你一直被人間的星光吸引著。」
    我俯瞰山坡下的都會。不錯,平日的燈光已照耀這城市,我這城市人哪有空想著那微小的星光?況且一抬頭,也不會看見星光,而是那一閃一閃、紅的、白的、藍的、綠的、甚麼顏色都有的霓虹燈。星星,你跑到哪兒去呢?
    「這天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子。全城關燈,讓我跟星星有機會再遇。你知道啦,我們平日都要在地底工作,地面也少上來,何況觀天?真多謝使徒啊!」你話中帶有一絲憂怨,幽幽說著。
    「你喜歡看星?」我望向躺在草地上、懶洋洋的你。
    「我喜歡極了。從小時候起,我不斷看天文書、到太空館、參加天文社,有機會,便躺在地上觀星。雖然知識愈來愈多了,但觀星的機會卻愈來愈少了。因為人們的星星太多了,真正的星星都怒氣沖沖,或者帶著妒意跑了,離開我了。」彷彿跟情人吵架不見對方的樣子。
    「我倒不知道你那麼愛星星,因為你一直是微生物學家。」我也索性躺起來,天空成十字的天鵝在我上面飛著。
    「說來我研究微生物也跟星星有關係。我看著星星,就覺得自己很渺小。在茫茫宇宙,有數億數萬顆星星,有成千上萬個銀河系,銀河系裡又有很多個太陽系,接著才到地球,地球有幾十億人,我只是幾十億人的一份子。你看我們是多麼渺小!」
    我看著漆黑的天空,凝望天上繁星,彷彿墮進那深遽浩瀚的宇宙。
    「於是,我便想認識比我們更渺小的東西,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?」你摸摸身邊的嫩草。「今晚我們並不孤單,我們四周都有各式各樣的微生物陪伴我們。」
    我打了一個冷顫,怎麼?那些大腸桿菌、葡萄球菌是我們的好朋友?
    「到我研究了後,我才明白我進入了另一個宇宙。微生物的世界是這麼浩大!上帝從來沒有叫我們閒著,這世界,這宇宙到處都是謎,即使自以為解了一個謎,新的謎團又湧現。」你雙眼的光,彷如天上星光。
    你轉頭望向我,向我微笑,說:「不過今晚我不想解甚麼謎,思考世界,我只想靜靜地躺在這裡,跟我的好朋友好好敍舊。」然後你又望向天空。
    我也望向天空。飛馬也來迎接我們了。牠會不會下凡來趕走使徒?
    「別想使徒了!你真是,總無法平心靜氣!嘩!看到沒有,是流星呀!」
    我看到,是一顆流星劃破天空,還是還是初號機的砲火?我真是太多心了。
    我倆沒有開聲,默默看著星空,四周傳來蟬聲,偶爾也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昆蟲聲傳來。對,我們並不孤單,漸漸地,我跟星空、跟宇宙融合了 



2013-02-04

無窮的現時:末世紀 Nunc Stans: Last Age

IV. 末世紀

    茫茫的大海。
    身在船艙,環顧汪洋大海,心境真平靜。
    可是船艙外卻又是另一番世界。甲板上站著一個有型有款、身型健碩的美男子。他穿著白色的三角泳褲,更顯得他的膚色古銅黝黑。他身旁圍著五六個青春無敵的美少女,吱吱喳喳跟美男子談話。
    「剛,你的手錶真特別啊!」一個少女乘機觸摸美男子的手,把玩一番。
     剛微笑著,有意無意顯露他那副潔白的牙齒,他說:「是嗎?據說這款手錶,每個成功男子必須擁有一隻。」
    一個穿著比堅尼泳裝的少女上前,誇張地對剛說:「你好棒啊!我知道這手錶價值不菲呢!」
    一個長頭髮、身材極為突出的少女瞅一瞅剛說:「剛呀,他一直是完美的化身。」說罷,亳不猶疑地挨在剛的身上。
    另一個短髮女子推開那個魔鬼身材的女子,堆起笑容說:「剛,我覺得自己好幸福,能跟你共渡大除夕,並一起跨世紀慶祝千禧年。一起看末世紀的夕陽,然後狂歡一夜,再在明天早上看世界第一道新世紀的曙光。噢!實在太浪漫了!」短髮少女含情脈脈凝望著剛。
    剛左手擁著魔鬼身材,右手抱著比堅尼,笑嘻嘻地說:「能跟你們這群絕色佳麗在海上耍樂一世紀,我也十分幸福呢!」他突然站起來,眾女尾隨。他走向船頭,伸開雙手大喊:「我是天下霸主!」眾女忙不迭高聲喝采。
    坐在駕駛艙內的我目擊一切,卻不以為然。我跟剛算是朋友一場,但並不稔熟。他曉得我是世界級船長,於是便聘請我當他這艘「千禧號」的船長。雖然很無聊,但也聊勝於無。況且有人付錢給你載他到地球最東邊的海面附近看世界第一道曙光,也不算無聊。既有錢賺,又有意義,何樂而不為!(我當然指觀賞世界第一曙光,不是跟他一起酒池肉林!)
    剛給我的酬勞非常慷慨,也給我很大的自由度指揮這艘遊輪。唯一的要求是我不可以打擾他胡天胡帝。我當然求之不得,樂意之至。因為我對他的「千禧派對」並不感興趣。
    於是我把我的伙伴都帶了上來。大副阿森有多年航海經驗,成熟穩重,沉默寡言。電機師是小夜。束著馬尾的她對各類機器瞭如指掌,連每台機器的螺絲數目也心裡有數,至於電腦方面,也難不倒她。領航員叫阿積。其實他跟阿剛有點臭味相投,都愛跟美女玩。他帶點輕浮,愛賭博,全身散發著一種叫浪子的味道。不過,工作方面,他絕對是個可以交託重任的人。真諷刺!一個飄泊不定的浪子,對掌握方向竟然十分在行。難道他自以為可以隨意飄泊,又不會迷失自己、迷失方向?輪機長叫七洋叔。為人爽朗,自稱遊遍七大洋。除他們外,我還有很多值得信賴的伙伴。
    夕陽緩緩落下,隨即夜幕低垂。甲板上仍是一片嘻笑聲。顯然,狂歡達旦的「千禧派對」開始了。我瞥到阿積也參加了,正跟美女玩捉迷藏,玩得不亦樂乎。
    我問小夜:「Y2K應該沒問題吧?導航系統除了蟲吧?」
     小夜說:「沒問題。」她一邊看著螢幕,一邊檢查系統。聚精會神工作的她,此刻格外美麗。
    突然小夜驚呼:「不得了,有病毒入侵。」
    我立即說:「你不是有防毒系統嗎?現在遊輪情況怎樣?」
    小夜一邊按鍵盤,一邊說:「放病毒進來的人是高手,他把病毒藏在無毒的郵件內,這招叫木馬屠城。」
    小夜的雙眼映著螢幕的閃光。
    小夜說:「發現炸彈。自動導航系統失靈。對方要求悅剛於日出前交出一億美金,並要他自自廢雙手,否則對方會引爆船上的炸彈,把全船的人殺掉。」
    小夜望向我說:「阿光,你有何看法?」
    我用傳聲筒召集所有伙伴,告訴他們實情。當然我也把這件事的目標──阿剛叫來。
    阿剛說:「錢不是問題,但我沒有得罪任何人,為甚麼要害我呢?阿光,現在怎麼辦?我不想自殘雙手!」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,雙手亂揮。突然他大喊:「光仔,快報警求救!快叫他們派國際刑警拯救我們。」
    小夜說:「所有電子系統失靈,包括通訊系統、自動導航系統等等。要搶救系統,需花一段時間。」
    我說:「炸彈在哪裡?」
    小夜皺著眉說:「現在所有系統失靈,無法追踪,需以人手搜索。」
    我對阿積說:「積,你沒有領航系統,能否為遊輪導航?」
    阿積說:「當然可以。我跟船長一樣,最不信任電腦了。我最相信自己的本能與直覺。」此時船醫,也是阿剛的客人─米高醫生說:「是嗎?你的直覺並不可靠呢!剛才你在廿一點的牌局還是大輸家。」
    阿積笑而不語。他攤開陳舊的大海圖,用間尺在海圖上面純熟地畫來畫去。
    阿剛說:「光仔,快放求救彈!」
    七洋叔說:「小子,如果我們發放求救彈,只怕會引爆船上的炸彈,我們便要白白跟你這個傻瓜葬身大海了。」
    阿剛說:「那我們乘坐救生艇,離開這船吧!」
    我對阿剛說:「你別著急。我們不會坐以待斃。」
    突然衛星電話響起,我連忙拿起電話,示意大副阿森和小夜追踪電話來源。我說:「你有何目的?」
    對方的聲音顯然經過處理,是一把機械聲音,說:「你是船長?叫唐悅剛聽電話。」
    我把電話筒遞給阿剛,阿剛流著冷汗,顫抖地說:「喂,我有甚麼可以為閣下効勞?」剛才威風凜凜的他,現在仿如哈巴狗般乞求著對方寬恕。「請你大發慈悲。錢不是問題,就算要十億美金,我也可以給你,但我的雙手卻不可以給你啊!」突然,轟隆一聲,放救生艇的幾處地方爆炸了。我們的逃生之路沒有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 「 喂…喂!」我搶了阿剛手上的電話,但對方已收線了。
    七洋叔說:「可惡!破壞我們開開心心過年,並置我們於險境!我絕不會放過他。」
    我問阿森和小夜:「知不知道電話來源?」
    他倆搖頭。
    二副里奧說:「不如用衛星電話求救吧?」
    阿剛大喊:「不要,他會再引爆炸彈的。」此時他已歇斯底里,軟倒在地上。
    那群少女和其他賓客聽到爆炸聲後,尖叫四起。所有人都湧向駕駛艙這邊。我看著呆坐在地上的阿剛,示意七洋叔和阿森把他藏在船長室內,眾賓客闖進來,我正想開口,阿剛的管家凱曼先生說:「各位賓客,抱歉,剛才害你們受驚了。我想各位都是少爺的良朋知己,應該熟知少爺的性格吧?他這麼貪玩,只想給大家驚喜。剛才不是凌晨零時嗎?那些爆炸聲是子夜鳴炮!各位,新年快樂!他現在已回房準備,請大家回大廳等他。待會他會再給大家驚喜。請大家回大廳繼續跳舞,跳至千禧。」凱曼先生領著五十多個賓客返回大廳。臨離開駕駛室前,他向我說:「船長,請你放心,我會把客人控制在大廳內。請船長好好照顧少爺,一切就拜託船長你處理了。」他向我鞠躬致意。
    小夜說:「我正搶修各個系統。」突然,她停下手,離開駕駛艙。
    我向大副阿森和領航員阿積詢問情況,阿積說:「郵輪已停航,位置已確定。光仔船長,你打算怎麼辦?停留不動?還是回到紐西蘭的海港?回航的話,人手領航方面,我是沒有問題的!」阿積自信滿滿。
    我說:「停留不動吧!恐怕我們一啟航,給對方發現,又會引爆炸彈。對方似乎對我們的情況瞭如指掌。恐怕他在賓客之中混入同謀,又或是在我們船上裝了竊聽器。」
    阿積說:「光仔船長說得沒錯。你看!」他攤開雙手,是精密細緻的竊聽器。「我在駕駛室找到的。」
    阿森說:「你在嗎兒學懂這些技倆?」
    阿積露出神秘的微笑。這個浪子,可能當過間諜呢!
    阿積以手指當作槍,放在胸前,對阿森說:「我像不像占士邦?」
    突然,小夜回到駕駛室。她抬著一台手提電腦,一些小型通話機和一些不明的小型機器。
    小夜說:「船長,這是通話機,這是我發明的危險物品搜索器,可幫助搜索船上的炸彈。這是追踪器」她如數家珍般把她的發明逐一逐一在桌面展示出來。
    我說:「我明白怎樣做了。阿森,你暫時代替我,在駕駛室指揮『千禧號』。小夜,你留在駕駛室維修各個系統,並追查敵人來源。我則帶著追踪器和危險物品搜索器搜索炸彈。」
    阿森說:「光仔,太危險了!讓我搜索炸彈吧!」
    我說:「我是船長,我有責任保護這艘郵輪和乘客。」我轉頭對七洋叔說:「機房的引擎就拜託你了。我看我要跟你先到機房,因為敵人最有可能把炸彈埋在那兒。」
    阿積說:「光仔船長,我要跟你。」
    我問:「幹嗎?」
    阿積說:「我是積、積邦!」他做了占士邦的招牌手勢,突然迅雷不及掩耳替我和自己貼了追踪器。「你搜炸彈,我搜竊聽器,先不讓對方有痛腳或把柄給他抓住。不用以此要脅我們。」
    我說:「事不宜遲,我們走了。」
    突然,米高醫生說:「我留在這兒幫小夜小姐的忙。」
    小夜厭煩地說:「不用啦,你不是內行人,會妨礙我。」
    米高冷笑,手上拿著電子記事簿和電話簿說:「是嗎?我拿了剛的電子記事簿,讓我們幾個人一起把那個破壞派對的人揪出來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      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X

    凌晨一時。
    我跟阿積和七洋叔離開駕駛室。搜索器顯示機房有一個炸彈,阿剛的房間有另一個,電機室還有一個。
    我跟七洋叔到機房搜索炸彈,阿積說他先把船內的監視眼和竊聽器一一清除,清除完後,他會用通話器跟我聯絡。
    我用通話器問小夜:「不怕遭竊聽嗎?」
    小夜說:「這通話器的通話範圍只限於船內,除非敵人在我們之中,否則他是竊聽不到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   X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X

    我和七洋叔在機房找到炸彈了。七洋叔氣噴地說:「可惡,這臭炸彈沾污我的機房聖地。他拿起大剪刀,打算狠狠地剪斷引線。」
    我說:「慢著,七洋叔,你曉得是哪一條嗎?」
    七洋叔說:「放心,我走遍七大洋,這臭東西難不到我。」說完,他把紅色的火線狠狠剪掉。
    沒有動靜,沒有爆炸。機房的眾位兄弟鬆了一口氣。
    七洋叔說:「文仔,拿酒來。我們光復機房了。」七洋叔的下屬拍手稱慶。「七洋叔萬歲」「七洋叔老而彌堅」等,稱頌聲此起彼落。
    我說:「喝一杯好了,還有兩枚炸彈未拆呢!」我瞪著嗜飲的七洋叔。
    七洋叔向我敬禮,說:「是,光仔船長,我會把機房運作回復正常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  X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  

    凌晨三點。
    我來到電機室,本來這是小夜的地盤,此時她卻在駕駛室搶修系統,無暇保護她的聖地。
    我的通話器傳來了阿積的聲音,他說他已清除所有妨礙物,會盡快趕來會合我。阿積說:「我也跟凱曼先生確認了賓客人數,他們全在大廳裡跳舞。」
    我找到炸彈。我用通話器對小夜說:「該剪嗎一條?」
    小夜說:「我也不曉得啊!我可不是炸彈專家啊!就選我最討厭的顏色吧!」
    我說:「別鬧著玩啊!我還想活到下世紀!」我已全身滲滿冷汗。
    阿積的聲音從通話器傳來:「相信女人的直覺吧!」
    於是我把小夜最討厭的紅色火線剪掉了。
    沒有動靜,沒有爆炸,我抹一把汗。此時,阿積也趕來了。他說:「快到阿剛的房間吧!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 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X
    小夜透過通話器著急地對我說:「快到凌晨四點了,你們快點吧!我快搶修好系統了,可跟外面聯絡。」
    我問:「米高醫生有沒有頭緒?」
    小夜不屑地說:「不曉得他到哪兒去了,他說他曉得開這玩笑的人是誰。」
    「等一下,船長,阿森有話要說。」
    「船長,剛少爺不在船長室。」
    此時,阿積說:「也許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坐以待斃吧。不中用的傢伙。」
    「船長,衛星電話響起。」阿森說。
    「小夜,可否把我的聲音接到衛星電話那兒。」我好奇問道。
    「可以的,行了,你快接聽吧。」
    「喂,我是『千禧號』船長,有何貴幹?」
    「快到日出了,叫唐悅剛把錢存入以下的秘密戶口內,戶口密碼是…別奢望想查戶口,只要錢一到手,我便把戶口取消,別忘記,你們的船上放了幾個炸彈呢!
    我跟阿積已來到阿剛房間,我對衛星電話說:「那你為什麼想阿剛自殘雙手?」
    「他罪有應得!快做吧,你們的一舉一動,我十分清楚!」
    「是嗎?」我冷笑。
    「別以為你們拆了兩個炸彈就不可一世。」
    我和阿積大吃一驚。
    「最難解的一個炸彈就在唐悅剛房內。而我也可以同時取得唐悅剛的雙手。」
    我們看見阿剛屈著雙膝坐在牀上,他正呆坐,雙眼茫然望向前方。我們在他的牀底找到最後一個炸彈。
    小夜的聲音再次傳來:「衛星電話響起了。」
    我說:「你接給我。」
    我和阿積交換眼色,環視四周,如有任何異動,也可以馬上行動。
    「喂?」我開口,緊張地說。
    「想不到是我吧!」怎會是米高醫生的聲音。
    「難道你…你是…?」我驚訝地說。
    「當然不是啦!我說過幫手找尋壞蛋嘛。為了不辜負小夜小姐的期望…(這時,小夜哼了一聲)我回房找出我的私人專用滑翔飛機,偷偷飛走了,我已報警了!我們會馬上拯救你們!對了,你們是否找到最後一個炸彈?
    「對!但這個炸彈跟前面那些不同,除了有不同顏色的火線外,還有一個密碼鎖。」
    「剪掉紅色的引爆線吧!」
    我跟隨米高的指示去做,戰戰兢兢剪掉紅線。
    沒有動靜,沒有爆炸。
    「真的沒有爆炸啊!」我高興地說。
    但我看到正倒數的密碼鎖。還有十五分鐘便爆炸了。
    「到那密碼鎖,快按199777。」我連忙按密碼,這時阿積大喊小心,他飛出兩張紙牌,再推開我,有人向我開槍了。阿剛這時聽到槍聲,也如夢初醒,馬上站起來,我看到有個黑影想向阿剛開槍,連忙撲向阿剛身上,大喊:「快趴下!」
    槍聲四起,紙牌四散,「積邦」竟然以紙牌打傷那黑影,他抓住黑影,原來是二副里奧。
    我跟阿剛趴在地上,正想起來,「哎唷!好痛呀!」阿剛大叫,原來我撲向他時,衝力太大,扭傷他的手。但我也突然覺得手臂隱隱作痛。我看看手臂,血如泉湧。
    阿積說:「阿光船長,你受傷了。別動,我來替你包紮。」
    我按著傷口,說:「先別理我,快按密碼199777。」
    原來密碼鎖的倒數時間只剩下兩分鐘。阿積用牀單把里奧捆綁,然後按了密碼,倒數鐘的螢幕顯示了“除消”的字眼。大家鬆一口氣。
    小夜的聲音響起:「發生什麼事?為什麼槍聲四起?」語氣焦急緊張。
    阿積說:「船長受傷了!還有里奧原來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!」
    阿積一邊說一邊替我包紮,那個阿剛還痛得哇哇大叫,阿積揍他一拳,怒說:「我們船長中了槍哼也沒哼一聲,你只是扭傷罷了,就鬼哭神號,你到底是不是男人?」
    阿森的聲音響起:「米高醫生和警方快到達『千禧號』了。凱曼先生和眾賓客也上了甲板等待千禧第一曙光,大家都上甲板去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  

    凱曼先生帶領聚賓客到船頭等待世界第一道曙光的來臨。
    阿森為免警方打擾大家欣賞這難得的情景,我們便在船尾的甲板上解開謎底。
    警方逮住了里奧。里奧不敢直視我。但對阿剛卻咬牙切齒,怒目而視。此時,只見米高醫生駕著他的滑翔飛機,在黑夜和白晝交接的魚肚白天空下,徐徐降落在甲板上。
    他看到我受傷,連忙放下滑翔機,幫我檢查傷勢。
    米高醫生說:「幸而射中手臂,只是外傷,不算嚴重。」他替我高明地處理傷口。
    我問米高醫生:「你怎曉得引爆線是紅色?你怎曉得密碼?」
    米高醫生微笑說:「全賴花花公子唐悅剛的電子記事簿,他對所認識的女性的資料都記錄在案!」
    我們大惑不解,我無奈地問里奧:「里奧,你為什麼這樣做?你是二副,是我信賴的伙伴,你有什麼困難,可以儘管開聲告訴大家,又何必把大家的生命置於險境?」
    里奧說:「我這次不是為了錢。我是為了復仇。」
    米高醫生對我說:「船長,你忘了,根據你的航海日誌,里奧是『千禧號』出發前一天才加入,原來的二副史密夫因為食物中毒而入院留醫,里奧聽到消息,便主動聯絡你,你也歡迎里奧加入,因為你曾跟里奧一起航海三年,所以你不會對他起疑心。其實史密夫食物中毒是跟里奧有關,因為里奧曾跟史密夫吃過飯。」
    里奧說:「對,說得不錯,我令史密夫食物中毒,因為我要乘上『千禧號』為我的姐姐報仇。」
    我問:「姐姐?你指西西莉亞小姐嗎?我記得她愛穿紅色裙子。難道…難道你要為西西莉亞報仇才要傷害阿剛?
    里奧語帶嗚咽,忍著淚水說:「姐姐愛上了這個唐悅剛,還懷了他的孩子,但那唐悅剛卻給姐姐一筆錢,叫她打掉胎兒了事,姐姐沒有墮胎,但在生產途中,卻難產死了。我到現在還記得姐姐臨死前的模樣,她虛弱地說:『我想給阿剛抱著,我想在他懷中安然去世。』」這時候,里奧已泣不成聲。「那時候,我便憎恨唐悅剛的手臂,是它令我姐姐一生痛苦,死而有憾。」他盯著唐悅剛說:「那個密碼便是姐姐的死忌。」
    阿積好奇地問米高醫生:「那你怎曉得里奧姐姐的死忌?」
    米高醫生說:「那要靠船長那本有情有義的航海日誌啊!一年前的7月7日,船長曾乘帆船前往拜祭里奧姐姐。他把此事記錄下來。阿光船長那篇日誌寫得特別哀傷,他為年輕美麗的西西莉亞小姐的早逝而難過。」
    里奧內疚地說:「船長,對不起,我害你受傷了。」
    我說:「米高,你把我的航海日誌全看過了?」
    米高托一托眼鏡,說:「當然了!長途航程,我又不喜歡跟阿剛酒池肉林,我嘛,只喜歡小夜小姐一人,我倆都束馬尾,多相襯。但她又不跟我聊天,悶極無聊,便看到你常常閱讀航海日誌,你視如珍寶,令我好奇心大增。便從頭到尾看一遍。」
    我說:「你的記憶力真好!」
    阿積說:「其實里奧有很多機會對唐悅剛下手,要是由我下手的話」他詭異地笑:「他這條風流命早就沒了!」
    我說:「對啊!找頭兩個炸彈時,大家的注意力早已分散了。」
    阿森說:「因為里奧盡忠職守,我吩咐他代替我的位置,又要幫忙我,他要常常留在駕駛室候命。況且,米高醫生後來好像發覺他是主謀,常常把他留在身邊,到最後,待米高醫生走後,他才下手。」
    我對里奧說:「里奧,那又何必呢?我想你姐姐也不願意見你在牢獄中渡過新世紀。」
    突然小夜說:「噢!太陽出來了,日出了!」
    船頭也響起歡呼聲、讚嘆聲。太陽從水平線徐徐升起,魚肚白的天空漸漸變成橙黃色,天際的白雲也鍍上金邊,漸漸變成金色,太陽變成蛋黃,剎那便變成刺眼的大太陽,金光四射!
    里奧望著旭日,喃喃地說:「我好像看見姐姐的微笑。」
    千禧第一道曙光出現了,我跟小夜的手不自覺拉在一起。



2013-02-03

無窮的現時:近世紀 Nunc Stans: Modern Age

III. 近世紀


    藍天下的十字架,十字架下是一間小教堂,一個女孩歡天地從教堂跑出來。
   「真是好天氣啊!」她看著晴朗的藍天,瞇著眼說。
  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
    英國,南安普敦港。
   「好大啊!這艘船是無敵的啊!」我驚歎。
    淨重46.32噸,全長883尺,船寬93尺,吃水34尺,排水量達66,000噸,四個往復式發動機和一個低壓渦輪機,生產1,000馬力。
    我恨不得馬上跑上郵輪,逐處逐處檢查每個地方,看個究竟。
   「雪莉,別跑得太快啊!爸爸和媽媽追不到你呢!」哥哥喊著我。
    我停下來,哥哥和父母終於趕到。我吻一下哥哥的面頰,說:「謝謝你,真的謝謝你,哥哥!要不是哥哥,我根本乘搭不到這艘夢寐以求的郵輪。」
    爸爸撑著拐杖說:「我真不明白你,有好好的大家閏秀也不當,一整天卻老是碰那些爛銅爛鐵,一點優雅氣質也沒有。」
    我爸爸一向也不喜歡我讀書,他覺得我活脫脫是個男孩子。
    哥哥卻十分支持我。我對哥哥說:「居里夫人是我的偶像,我也以愛迪生和愛恩斯坦為師。」
    哥哥賺錢供養我,送我到愛恩斯坦先生任教的大學讀書。
    我對爸爸說:「爸爸,你不覺得活在這年代很幸福嗎?每天都有各種奇妙的發明面世。有會飛上天空的熱氣球、飛機。晚上會有帶來光明的電燈泡。還有相機、留聲機、汽車你想到的,都會有人致力研究,把人類從前的夢想實現。實太奇妙了!飛天遁地,人類實在無所不能!」
    爸爸沒好氣地說:「我說你哥哥才是無所不能,有求必應。你呀,整天央求他買鐵達尼號的船票,還說可以順道到美國的福特車廠參觀T型汽車裝配線,於是你哥哥千方百計,省吃儉用,才替你買一張二等艙船票。還替你找到一位到美國傳教的修女作伴,互相照應。你這麼任性,都是你哥疼壞的。」
    哥哥摟著我說:「我喜歡疼她啊!雪莉可是我的寶貝。」
    媽媽說:「瞧!雅麗思修女來了。」
    只見一位老修女緩緩向我們走過來。她雖然年老,看上去卻還非常壯健,步伐也很安穩。
    雅麗思修女來到,向我們問好和自我介紹。
    爸爸說:「差不多要上船了。雪莉,你不要顧著參觀新東西,而忘記禮教規矩,四處闖禍。你甚麼事也要聽雅麗思修女。」
    媽媽對雅麗思修女說:「修女,雪莉就拜託你照顧了。」又轉身對我說:「一路順風啊!」此時她已熱淚盈眶,忙用手巾拭眼淚。
    哥哥說:「好好學習吧!祝你有個愉快的旅程!再見!保重呀!」
    於是我跟修女一邊向他們揮手,一邊上船。
    汽笛鳴響,彩紙飛揚,世上最大的郵輪,號稱「永不沉沒」的郵輪,其處女航啟航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X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X
    在船上待了四天,每到一處新地方,我都歎為觀止。雖然前晚我偷偷溜進舉行宴會的大廳,看到那華麗宏偉,直通天花的大樓梯,也在舞池待了一陣了,但我還是喜歡流連電機艙和駕駛室。也參觀過引擎室,一個個大引擎排列成行,煞是壯觀。但那裡太熱了,教我不想久留。
    我正在甲板吹風,突然我看到一座冰山出現在我眼前,郵輪快撞過去了。慢著,就算撞過去也沒事吧,這艘郵輪是最大最堅固最先進的,就算撞上去也安然無恙,以現今的科學沒甚麼好恐懼的。
    「前面有冰山!」瞭望台的水手驚呼。
     轟隆一聲,郵輪不能立刻改變方向,跟冰山撞上了。
     巨響之後是一片寂靜。
    「究竟郵輪怎樣呢?」我隱隱覺得不安,連忙奔向駕駛室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X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X
     事情再也不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了。號稱永不沉沒的郵輪,最先進最堅固的郵輪,也不及天然冰山的一撞,撞破了,幾小時後這艘郵輪便會沉沒,回歸海洋的懷裡去。
    船長看到我偷聽他跟工程師的話,前來對我說:「小姑娘,現在不可以跟你鬧著玩了。快回房穿上救生衣,搭乘救生艇吧,時間無多了。」
    我問船長:「真是沒辦法嗎?」
    船長苦笑搖頭。他說:「小姑娘,快走吧,保重啊!」他向我揮手,示意我快走。
    我回船艙,把撞船的事告訴修女。
    我和修女都穿上救生衣,帶了細軟,走上甲板。甲板上一片混亂,人們亂成一片,追追逐逐。船員都盡忠職守,安排婦孺乘坐救生艇。此時雅麗思修女說:「雪莉,你還不上救生艇?」
    但我看到很多孩子、老人和男女還沒上艇,於心不忍。就算年老的雅麗思修女也沒有上艇,我又怎能上艇呢?
    我說:「修女,你也沒上艇啊!」
    修女說:「我還要幫有需要的人祈禱。」她拿起掛在胸前的十字念珠說。
    我也不客氣地說:「我也要幫助有需要的人。」
    這時候,修女拉著我的手,把我拉到一隻救生艇前,氣沖沖地說:「你嘴裡不是老念著以居里夫人、愛恩斯坦為老師?如果你想當科學家,就留著你的小命,發明一艘真正永不沉沒的船。」她立即把我推落救生艇上,我想爬起身,但艇上的其他人按著我,不讓我回船。
    我看著修女的身影漸漸遠去。瘦小的她漸漸融入混亂的人群中。後來在我腦海中,瘦小的修女在混亂的人群中反而十分顯眼。
    救生艇緩緩落到水面,照明彈一個一個射上天空,猶如煙花般燦爛奪目。船上還傳來悠揚樂音。不知情的人看到這畫面還以為是某個節慶所舉行的海上盛宴。又有誰會料到是傷亡枕藉的大海難呢?
    刺骨的寒風吹進身體。我瑟縮在救生艇內,看著鐵達尼號突然垂直,再斷為兩節,沉沒海底。這時的鐵達尼號在我眼中不過是小孩子的玩具,被上天任意玩弄扭曲,最後給人類開個悲痛的玩笑。
    冷風仍呼呼的吹在我臉上。救生艇的人一下一下有規律地划著船槳,渴望遇上其他的船前來救助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          
    海面是一條一條若隱若現的金蛇。金蛇原來是艷陽所照射的金光。
    不遠處有一艘航空母艦停泊在碼頭旁邊。幾個穿著海軍制服的男人在閒聊。突然,有一個老婆婆經過,向他們點頭微笑。其中一個看來較高級的軍人立刻敬禮,他的下屬連忙跟隨上級向老婆婆敬禮。
   「上尉,她是誰?是什麼來頭?一個老婆婆出入海軍基地,難道她是某位將令的祖母或母親?」
   「真是!你們少賭錢、少認識女孩子好不好?這位老太太,是核子潛艇的發明人之一,是物理和工學博士,享譽國際的科學家。她的經歷豐富,據說她曾搭乘鐵達尼號,也是愛因斯坦的學生。」
   「了不起啊!」一個海軍說。
   一艘核子潛艇緩緩在水面浮起。潛艇後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。

2013-02-02

無窮的現時:中世紀 Nunc Stans: Middle Age

II.中世紀

     熊烈火,扭曲的臉孔,斷斷續續的唸禱聲。
幾個不似人形的老嫗綁在木架上,四周鋪滿燃著猛火的禾草。奇怪的是她們沒有發出哀傷悽厲的慘叫聲。是她們真的沒有知覺?還是哀莫大於心死?
圍觀的人群依稀聽到老嫗氣若柔絲的聲音。
一個少婦問她的丈夫:「她們在唸甚麼?」她緊靠丈夫,抓著丈夫的手臂,滿臉惶恐。
她丈夫卻一臉冷漠。他冷眼旁觀,神色自若,火光在他的臉上搖搖搖曳曳,冰冷的臉更顯得詭異。
少婦喃喃地說:「大概在詛咒吧。」
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X 
森林的小屋,自成一角,別有洞天。一個老婦把採摘的藥草分門別類,放好在一個個竹籃子裡,攤在屋前的小空地暴曬。老婦叫艾莎,是一個寡婦,無兒無女,孤零零住在遠離村子大半天路程的森林小屋裡。
「艾沙婆婆,救命呀!快過來救命呀!」一個小男孩氣急敗壞地從小路跑過來。
老婦回頭一看,看見男孩身後有一個小女孩,手裡好像抱著甚麼東西,一臉擔心的樣子。女孩附近有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孩在團團轉,視線都不若而同投向女孩的掌心。
「彼得,甚麼事?」艾莎婆婆走到籬芭門口迎接這幫孩子。
小女孩抬高雙手給老婦看,老婦也蹲著身子,原來小女孩掌上是一隻受傷的小鳥。小女一副想哭的樣子。
她輕撫小女孩的頭髮,再小心翼翼地抱起鳥兒,把鳥兒放在一個鋪上絨布的籃子裡。她邊做邊說:「瑪麗,別擔心!牠的腳只是擦傷了。我替牠敖上藥草後,再敖上藥草後,再在這兒待一星期,牠便可以在天空再次振翅高飛。」
聽過艾莎婆婆的說話後,瑪麗才鬆一口氣。
一個滿臉雀斑的女孩指著彼得大罵:「都是彼得不好,亂用彈弓射東西,把小鳥射傷了。」
「好了,茱莉,別吵了。我想彼得也知錯了,剛才他十分焦急呢!」艾莎婆婆說。
「大家,對不起!」彼得垂低頭,既難為情,又很內疚。
「好了,你們快回家吧。天快黑了。這兒走回村子要花點時間呢。」艾莎婆婆把孩子趕到門口。
瑪麗還是向籃子的鳥兒瞟了一眼。
艾莎婆婆微笑著說:「放心,我會好好照顧牠。」
孩子雖然踏著歸家的小路,還不時回頭看,艾莎婆婆沒好氣,她喊叫:「你們明天過來喝茶吧,我會焗好蘋果批等你們。」
「好啊!」彼得手舞足蹈。剛才的不安一掃而空,孩子都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家。
一個較害羞的女孩說:「艾莎婆婆真的好棒。她比我們家的老祖母還棒。」
    「對,安娜說得對。艾莎婆婆懂得很多東西。上次瑪麗感冒,她把採摘的藥草煎藥,第二天瑪麗便痛好了。還有兵器湯姆的么妹西西莉亞長恒齒時,痛得沒精打采,她便用煮熟的兔腦擦小孩的牙齦,西西莉亞立刻不覺得痛了!」茱莉一輪搶白,吱吱喳喳地說。
湯姆說:「不錯,西西莉亞自從給艾莎婆婆擦過牙齦後,就不再跟我鬧彆扭了。」
安娜柔聲說:「春天時,特別多蛇蟲鼠蟻出沒。我家的大人都束手無策。我請教艾莎婆婆,她教我用蛇形的黃瓜驅床上的臭蟲,給我禿鷲的羽毛把蛇趕走,真的見效呢!我想成為像艾莎婆婆般無所不能的人。」
彼得說:「我卻希望你們這幫女孩學學艾莎婆婆的廚藝!」茱莉立時說:「我們弄的東西不錯嘛。還不是跟艾莎婆婆學的。」
湯姆說:「總之我巴不得明天快到,蘋果批啊!我滿心期待哩!」
 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X
一隊雄赳赳的一兵入村。隊伍中間有一人騎著馬,看來是這隊士兵的首領。他年屆中年,神情嚴肅,威武嚴厲的外表教人敬而遠之。村民都恭敬地迎接軍隊。待隊伍走遠後才竊竊私語。
「聽說國家又有瘟疫爆發了。」
「是啊!瘟疫已經蔓延至鄰縣的村子了。」
「朝廷認為是妖魔作崇,特地派了裁判官出巡,緝拿行使妖法的女巫。」
「剛才騎著馬那個就是裁判官嗎?」
「對啊!他還是貴族呢。好像叫嘉力頓勛爵。」
「原來是大人物大駕光臨了。」
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X
「彼得,怎麼了?還不去牧羊!」彼得媽媽用棍敲著平底鍋,叫醒正呻吟的彼得。
「媽媽,我…我的肚子很痛啊!不得了,我要上廁所。」說完立刻起床,衝去廁所。
「你吃了甚麼東西?難道你去找艾莎?」彼得媽媽怪叫。「現在風頭火勢,千萬不要找她。她是不祥之人。」
「沒有啊!我想我昨天吃東西吃得太多了。」說得沒錯,他是吃東西太多了,不過吃的是昨天艾莎婆婆的美味蘋果批。
「待會我跟你爸爸還要上教堂。那位大人物裁判官要審問我們,調查村子的狀況。」
「嗯。」彼得敷衍著,他正在拉肚子。
「彼得媽在嗎?」一個瘦小的婦人在門口向屋內大喊。
「你好,原來是麗莎。你好嗎?甚麼事?」彼得媽媽莎拉走向門口。「大概是過來串門子吧。」她心想。
麗莎說:「昨晚海倫的寶寶夭折了。明天下葬。我特地過來看你有沒有空,然後一起探望海倫。」
「真的嗎?」彼得媽誇張地怪叫。「那寶寶還未滿月呢。天呀!海倫真可憐。」然後她向著廁所大喊!「彼得,你今天看家吧。我要出去探望海倫阿姨。不准出去玩。」再轉頭跟麗莎說:「麗莎,你等一下,我入屋拿些東西給海倫,聊表心意。」
 X         X           X 
這是一間小教堂。中間是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,基督側而是祂的母親──聖母瑪利亞。聖母像較基督像小一倍。教堂左邊一角有一個架子,點滿蠟蠋。聖壇正中有一個男人挺直地坐著,他環視四周,四周都是小村子的村民,大家都低著頭,默默無語。莊嚴肅穆的小教堂更顯得蕭剎。
站在男人身旁的神父恭恭敬敬地說:「勛爵大人,村民都到齊了。」
嘉力頓爵說:「各位村民,你好。相信你們都知道,現在我國瘟疫橫行,很多國民都病死了。國王陛下徵詢過大主教和各大臣的意見後,認為瘟疫是妖魔作崇,以致民不聊生,危害社稷。陛下便封本人為十大裁判官之一,巡視全國,搜捕魔鬼撒旦的僕人,斬妖除魔。適逢我路經本村,便叫村長和神父,召集本村所有村民,調查一下本村有沒有異狀。」村民仍是默默無語。
   「大家不用害怕,現在我們身在主的家,而我也獲大主教的賜福,魔鬼絕對不能加害我們。村子最近有甚麼異樣?快告訴我。村長,最近村子有沒有怪事發生?」
    村長誠惶誠恐地說:「我不曉得是不是怪事,但昨天史東家的新生寶寶夭折了。」他雙眼瞟著海倫夫婦。
    嘉力頓勛爵眼光一閃,對著神情悽慘的海倫夫婦說:「你們是史東夫婦嗎?」
    史東先生說:「回大人,小人正是。」
    嘉力頓勛爵說:「你們昨天死了孩子嗎?」
    史東先生想開口,又頓一頓,然後才好不容易把那個“是”字吐出來。
    嘉力頓勛爵揮一揮手,示意史東先生退下,然後說:「還有沒有其他事?」
胡先說:「大人,我家上星期死了一頭牛。」村民見有人開腔,開始議論紛紛。韋咸太太說:「對啊!我家早幾天死了三隻小雞。」葛利老翁說:「我家門前的大樹上個月突然倒下了。」彼得的媽媽大叫說:「對啊!我家的彼得今早還拉肚子。」像是有愈多怪事,就愈立大功。
    嘉力頓裁判官說:「行了,行了,請大家肅靜。」教堂立刻回復鴉雀無聲。
   「這村子的狀況我大概也略知一二了。雖然未逢瘟疫,但已有不少不幸事故發生。可是,誰是撒旦的奴僕?誰最有嫌疑?」嘉力頓勛爵摸一摸下巴。
   「我知道。」突然,人群中有一個矮小的老婦人衝出來,走上聖壇前向裁判官說。
    彼得說:「原來是安娜的老祖母。」
    裁判官說:「你是誰?快報上名來!」
    老婆婆說:「我叫瑪琳華德。在這村子出生,一直沒離開村子半步,最清楚村子的狀況。」
    裁判官眯著隻眼,附身問瑪琳老婆婆:「究竟是誰在作孽?」
    老婆婆斬釘截鐵地說:「是艾莎!」
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X 
    十字架上的基督,樣子依舊痛苦。旁邊的聖母像依舊一臉慈祥。聖壇正中的喜力頓勛爵依舊挺直坐著。聖壇下面有一個人跪在地上。她面容憔悴,頭殼竟沒有頭髮。她望向聖母,原來是艾莎婆婆。
   「大膽妖婦!拔光你的頭髮,還不招認自己是女巫,是撒旦的情人。」裁判官的副官賀生叱喝著。
    裁判官揮一揮手。這是村長上前說:「確是,那天我們搜捕她時,在她的抽屜找到一串斷了的唸珠,這是對主大大的不敬啊!」
    艾莎婆婆說:「才不是,這是我丈夫的遺物,我珍而重之收藏它,那天你硬要搶走,才扯斷它。」
    神父說:「魔鬼,你還說話!」
    嘉力頓裁判官說:「以我經驗所知,魔鬼會把標誌印在巫師身體的任何部位上,巫師亳無感覺,也不會出血。如界用小針或小刀刺扎嫌疑犯的身體,只要找到沒有反應的部位,這個部位就是標誌。來人,快用銀針扎遍疑犯的身體。」
    過了很久,艾莎已被扎得死去活來,淚也流乾了,叫聲也變得沙啞起來。再過一刻鐘,副官賀生大叫:「找到了,她背的中央,肩膀下面有一點,扎進一個手指深,她也沒有感到痛楚,這是標誌,她是跟魔鬼訂下契約的女巫。」眾村民拍手歡呼,慶賀魔鬼終於落網。
    艾莎說:「主啊!求你垂憐!我是無罪的羔羊!」神父突然摑了她一巴:「你這妖婦,不配呼喊神!」
    裁判官說:「肅靜。艾莎雷朗,你到底承不承認你是魔鬼?」
    艾莎哭著說:「我是清白的,我只不過是孤苦無依的寡婦…」
    嘉力頓裁判官說:「大膽,還不認罪,來人,快把她的雙臂反綁在後,離地懸吊。」
    艾莎婆婆綁在木架上,背向教堂,咬著牙根唸著經文。她瘦小的身影跟教堂頂的十子架影子疊在一起。
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X 
   「安娜,不得了,艾莎婆婆招供了,她在神父面前認了罪,還懺悔了。裁判官已判她死刑,於後天處決。」彼得氣急敗壞走到安娜家門前的空地,身後是一幫小孩子。
    瑪麗怨恨地看著安娜:「是你祖母害死艾莎婆婆的。你奶奶為甚麼要害死她?艾莎婆婆孤苦無依,一個人住在森林,與世無爭,她怎會是害人的女巫?她是村上最慈祥的婆婆。」    瑪麗愈說愈傷心,眼淚不住落下。
    安娜歎氣,她何嘗不傷心?她最尊敬的就是艾莎婆婆,一直以她為榜樣,學習她的獨立,學習她的自強,學習她的持家智慧。
    茱莉也搶著罵安娜,她指著安娜:「都是你家不好!」安娜被她的氣勢嚇著了,嚇得躲在大樹後。
    湯姆說:「不關安娜事,我知道安娜最尊敬的人便是艾莎婆婆了。」
    安娜斷斷續續地說:「謝…謝…你,湯姆。」湯姆把安娜溫柔地從樹後拉出來,他說:     「別怕,有我在,他們不會欺負你。」安娜說:「其實這幾天我的奶奶也臥病在床。她做了    幾晚惡夢,每晚都說夢話。我聽到她的夢話,我想她大概做著從前的舊夢。」
    安娜說:「我聽到她提到艾莎婆婆,又聽她提起基斯這名字。究竟基斯是誰?」
    彼得說:「我聽媽說過,基斯是艾莎婆婆去世丈夫的名字。」
安娜說:「我明白了,我奶奶不住說:『原諒我,基斯!…都是你不好,基斯,你為甚麼娶艾莎,不娶我?』原來我奶奶一直喜歡艾莎的丈夫基斯,她還懷著妒意,於是便借這個機會向艾莎報仇。」
    瑪麗說:「太差勁了。你奶奶多麼幸福,有兒有女,還有你這個孫女,比死去丈夫的艾莎幸福多了。竟然還憤憤不平,害死艾莎!大人實在太可怕了!」
    彼得說:「對,大人實在太可怕了,明明這個村莊十分和平,為了邀功,竟爭相討好裁判官,叫可憐的寡婦送死,我拉肚子,是因為吃多了,怎會跟魔鬼扯上關係?」
    茱莉說:「對!死了幾頭牛幾隻雞,倒了大樹,跟艾莎有甚麼關係?我看他們家的豬狗牛羊,如果送去給艾莎醫治,包保全村沒有動物死亡。」
    彼得說:「現在說甚麼也沒用了。艾莎婆婆已被裁判官判處死刑,沒有人可以拯救她。」大家都面露哀傷之色。
    湯姆突然從口袋取出一串唸珠,說:「看!」
    彼得說:「那不是婆婆丈夫的遺物嗎?這是所謂的惡魔証據,怎會在你手上?」
    湯姆說:「我從神父那處偷來的,我希望交給婆婆,因為這是婆婆十分珍重的東西,是她最重要、最寶貴的東西。我特地把唸珠串回。我希望婆婆死前無憾。畢竟她是我最尊敬的人,不是甚麼巫婆。我要為她做點事。」
    湯姆拿著唸珠,看著十字架說。
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X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X 
    教堂的廣場上,中間有幾個木架。木架上是瘦得不似人形,禿頭的艾莎婆婆,胸前掛上一個十字架。副官賀生拿著火把,把火點著木架下的草堆。艾莎喃喃唸著「主啊!求你垂憐!」接著便唸玫瑰經。火愈燒愈猛,跟殘照的夕陽餘暉相輝映。
    霞光映著一個少婦的臉,是晚霞?還是火光?她問身旁的丈夫那幾個受刑老婦在唸甚麼?他那裁判官丈夫,神聖而公正無私的嘉力頓勛爵卻沒有回答她,眼神卻閃爍著熊熊的火光。
    少婦喃喃地說:「大概在詛咒吧。」

七夕的莫名孤寂 Inexplicable Loneliness

  是日七夕 莫名孤寂 一早起床 在滂沱大雨下 打著傘 在一條陋巷中 獨自 在等待⋯⋯